我再度系紧了胸前的细带,拉了拉帽檐,将自己的头发与容貌藏在灰色的阴影中。
真是莫名其妙的愿望!
但如果真的是他的选择,那么我没有任何理由去反驳。更别说当我自以为会被当做笑话,肯定会被驳回的时,古籍上刻下的不可抹去的字则无情的捶打我的胸口。
愿望被接受了……所以我才匆匆藏好自己的脸。
要是在半途中被他看清楚了自己的长相,要是一不小心就让他“愿望达成”的话,恐怕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工作就会因为工作失误而被剥夺。就算是自己也不想让茧大人失望,更不想让自己梦寐以求的工作毁在一个孩子身上。
而既然被接受了,那么就算是童言无忌,这份愿望也是此时此刻他那无神双眼后的真意。
不过,为什么……
我这张并无特别之处的面容,究竟为什么能被冠以愿望之名?
我不明白,一点也不。
可是这并不能妨碍我的工作,也必须不能才行。
“那么,游戏开始。”
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古籍上便开始迅速描绘出海量的文字。点点光辉从字里行间如精灵般跃出,附着于整个空间。书柜与床铺,落地镜与梳妆台,吊灯与桌椅,以及那扇唯一出入的门接连不断地融化在光晕中。我们的身体轻盈浮起,伴随着那束从古籍中散发出的光渐迷住了眼睛。转眼,却出现在一个崭新开阔的空间内。
十二张桌子整齐地摆满了整个房间,名人的画像与孩子们的画交错贴满了两侧的墙壁,冷涩的白炽灯散发着冰冷的光,灯下的房间晃得人眯住了眼。前面高出一截的讲台上顶着一方冷月,下面挂着一圆指向八点十分的时钟。
教室。
虽然我从未亲自去过这里,但作为已经通学百科的我来说并不难辨认。此时此刻教室里并非如我想象中那般坐满了人,散乱未经整理的桌面随处可见,但却只有光一个人坐在最后方右侧靠窗的位置望着半透明的我,询问且等待我的回答。
“如夕慕之前所说,既然能够实现你的愿望,那么这个地下城便不是如你所想的那般简单。”时针与分针停止,作为管理员我还是有权利对新手做最初的解释,“这里是你的心相,不论是你的愿望,欲望,所无数次设想过的白日梦,或者是你所害怕的可怖一切,这里都会出现。”
他或许明白了,或许没有,只是移开了自己的视线,装作两耳不闻的模样,翻开了手中无意间拿起的书,将我无视。
“……所以,您需要使用自己手中的卡牌去击败所有的困难,所有的故事都将会按照你的选择去改变。记住,虽然勇者大人有那个遗物,可以保存并且从某个时间点重启一次,但那并不是万能的,你手中的卡牌与可以做出的选择均有限且有序,不会因为你的重选而获得不同的结果。”
某些时候,我还真的觉得这个孩子古怪的紧。
“大人您明白了吗?”
“能不要这样称呼我吗?”
“嗯?勇者难道不满意现在的名称吗?实际上我们可以选择不同的职业,例如魔法师与弓箭手一类的,并且不同的职业也会有不同卡牌选择,会影响到之后的过程——”
“——请不要,再叫我勇者了。”
轻轻扬起声音,纤细的声线仿佛女孩子一样清脆,也难以忽视。旋而,在那声之后的他又沉下了声音,脸上夹杂着苦闷。
“那……您想让我叫您什么呢?”
我没想到他竟然会对这一点十分在意,而我也只是依照守则行事罢了。
“名字,我想听你叫我的名字。”
“光。”
“嗯!”
明明是一个字,他却很满意地扬起了头。而且细嫩的声音也再度扬起,终于让我听清楚了他真正的声音。
他不会……不是男孩子吧。
“那好吧,既然是勇者大人的要求……”被他不满地瞥了一眼,双眸似乎在我一个字中浮现出了一些神采,“好吧,光。”
“嗯。”
这一次,他满足了。
真是好奇怪的人,倒不如说从某些地方蠢得可以,又直率得可以。
“那光你听明白规则了吗?”
“走到终点就行了吧。”
“虽然可以这么说……”
我是很想提醒他这个地下城与普通的游戏截然不同,但他却匆忙地撑着桌子站起身,向门外跑去。
“诶诶诶!?你还没有选择职业呢。”
“我不需要那些东西。”
怎么能这样!
先是不按规则许愿,又是要求我改称呼,现在又不选职业,一而再地违反规则就算是你通关了我之后又怎么提交给茧大人阅览呢?说到底,这座地下城之所以存在,不就是因为普通的地下城赚不到任何得钱,索性改成了这样的模式,倒也可以用那丰富的故事满足她长久以往的孤独感。
基本上只要愿望不过分,茧大人都会满足。
毕竟她可是全知全能的茧大人。
追着他,穿过被推开的门,门外远处篝火处围绕着成群的火之精灵,面孔燃烧在明亮的内炎中,扭曲且模糊。篝火的西侧是三四栋原木搭建与湖畔边的木屋,东边则是两座林木高塔,反倒是北边是一片幽暗的森林,处处回荡着危险的低鸣。
“发现怪物了,光,想要战斗吗?”
古籍漂浮到我的面前,手中已经提起了笔,激情四射地准备书写战斗的高潮。
“不,我要离开这里。”
“呜诶?”
扭头就走,根本不搭理那群看起来战斗力只有五的火精灵们。
“难道你不要奖励吗?就算可以绕过去,之后的战斗也会愈发困难,没有先前积累的装备的话,会很难的打败后面的敌人的。”
“……那么,战斗的话一定就会变强吗?”
“这个……”
一时哑口,说到底我只是一个GM,我的指责是推动故事发展与计算,对于战斗一定会变强这种事情本不应该参与到里面才对。
“会的。”可是我必须这么回答,即便充满机缘的地下城不能保证任何事,“敢于面对的话,总会变强的。”
他望着我,此时我才注意到他那较小的身影套在一件松垮的刻着“夏利营”的文化衫里,头上顶一顶扎着树叶的迷彩色渔夫帽。他拉紧了满满的双肩包,整装待发的模样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
“你到底有没有听到夕雾说话呀!”
没想到他真的就这么离开了!甚至什么话也不说就一头钻进了森林里,好似跳过了新手教程的玩家不拿新手武器就冲进了高难副本区。连忙从后面追上的我真是不论说什么他都当做了耳旁风,一意孤行地穿梭在森林深处,表现不像这个年龄段孩子该有的经验丰富。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在身后的一声大吼,喝止住了他翻越巨**系的背影。
他回过身,俯瞰着我。
“回家。”
回家?
在这里……回家?
我一时间没能理解他的意思,他却早已消失在了阴影中。
“诶!?你等等。”
简直就是胡来!
森林里面到处都是各式各样的怪物,他这样乱窜总会撞到一些难缠的怪物,现在就凭他这样的战斗力,肯定很轻易会被打败。而要是那么容易就被打败的话,故事就会变得很无聊!
夜间沙沙的树叶声擦着我的耳朵,冷气混在鼻息中搅乱我的肺腑。视线的尽头总有他那一闪而过,却不论我怎么都追不上的背影。
“咚!”
顺着他最后消失的方向刚一转身,身子便撞在了他的身上。虽说他是孩子,但我在整个世界内里并没有碰撞体积,没有质量,能与我接触的只有他一人,所以便“噌”的一声被他弹开。
“呜额……”头晕脑胀,“为什么又停下来了。”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呆呆地看着街边闪耀的霓虹。川流的车辆于眼前闪耀,形单影只溺死于灯红酒绿。
“孤身一人的光穿越了雨林,手无寸铁的凭借着自己作为冒险家遗孤的经验成功躲过了所有的怪物,来到了一处独特的地区。”就在此时,一直安静的古籍忽然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字,我也不得不像旁白那样将一切都讲述出来,“此时似乎是嬉闹的城区,崭新的城市令他回想起自己长大的小屋,也让此时的他心生茫然,不知前往何处。”
好不容易念完,这才明白这段是游戏系统自己生成的“故事”,是我从进入地下城后辈光耍的团团转以至于完全忘记书写“故事”而启动的应急预案。
完了……我已经扳着手指都已经数不过来自己犯下的错误了。而当事人却如故事所写的那样迷惘的站在灯光之下,看着川流不息的黑色方块与无面人穿梭于街与道,抬起的眉宇塞满惊与恐。
旋即,我抬起了笔。
“但是,他抚摸着自己的母亲赠予他的相机,过去的影子闪过他的脑海,无形中牵动了他的双腿。是的,他知道了该前往何方,早已存在于内心深处的目的地。”
他转过头,如我所说的那般按照“故事”所发展地抚摸了自己的相机,醍醐灌顶般的光如流星般划过他的双眼,却有在下一刻向我开口。
“你在控制我?”
“夕雾怎么可能控制得了你。”我连连摇头,“夕雾书写’故事’,引导勇者的前进方向,这一点是没错。然而作为故事的旁白,夕雾并不是勇者,夕雾无法决定你的前进方向。按照’故事’来发展的话,你便会得到一些’改变’,可能是奖励也可能是惩罚。不过,就算夕雾所写的东西能够影响一些事情,最终的决定权依旧在你。”
“……大概吧。”
他似懂非懂,脸上却看不出他的态度。
“夕雾肯定会帮你的!”
我鼓励道,他却装作没有听见,迈步融入街道之中,身影淹没在细长的黑色人影下。即便如此,陷入“海带群”的他依旧逆流而上,向着西侧迈出一步又一步坚实的步伐。
我肯定会帮你的……
提起笔,我继续描绘“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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